![]() 日志正文
|
||
今天我要向大家推荐一部我个人最喜欢的一部小剧场话剧,以色列国宝级戏剧大师汉诺赫·列文的《雅各比和雷弹头》。我要讲的不只是这部戏的戏剧文本,而是在2018年首演,由北京光玮戏剧出品,王子川导演自导自演的舞台剧《雅各比和雷弹头》。 有的同学听到这里可能会产生误解。我之所以这样说,是要更加清楚的表达出我的一个观点——戏剧文本与戏剧的舞台呈现是两种不一样的艺术表达,也为大家提了供欣赏戏剧作品的另一个视角,就是对导演二度创作的欣赏。 因为这部戏在未来还会有不同的版本陆续上演,所以我只能给大家观看王子川自导自演的独角戏视频。 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汉诺赫·列文的生平和《雅各比和雷弹头》基本剧情。汉诺赫·列文出生于1943年,1999年去世,是以色列戏剧史上最伟大的剧作家、导演。汉诺赫·列文的父母是1935年从波兰移民到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他出生五年后,他的“祖国”以色列才正式宣布建国。因此,这个国家的宗教信仰、政治动员和军事行动,对他来说并不具备与生俱来的天然认同。列文童年接受的是极端正统的犹太教育,直到十二岁时父亲去世,他不得不辍学维持生计,才逐渐疏离了正统的宗教生活。在半工半读地读完中学又服完兵役之后,1964年,他进入特拉维夫大学,学习希伯来文学和哲学,这期间他写了许多讽刺文章和诗歌对以色列社会做出了毫不留情的批判。1968年他才开始戏剧创作。他一生创作了57部戏剧。其作品犀利、机智而富有诗意,虽植根于以色列社会,却传达了超越地域限制的深刻思想内涵,启迪并警醒每一位观众和读者的心灵。他的代表作除了《雅各比和雷弹头》外,还有《安魂曲》《俄亥俄小姐》和《旅人》。 《雅各比和雷弹头》讲述了三个小人物的荒诞爱情故事。雅各比和雷弹头是一对好朋友,两人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打牌、喝酒。而雅各比虽然无所事事但又有些想法,于是有一天他终于醒悟,急于摆脱没有意义的人生,而他摆脱“没有意义的人生”的办法,就是与他的老朋友——毫无追求和思想的雷弹头一刀两断。他刚刚与雷弹头绝交,转头就爱上了一个自称是钢琴家的胖女孩莎哈诗,于是狂烈的追求并和她迅速结婚。他的老朋友雷弹头既想不通又难忍寂寞,在新婚当天,把自己当成新婚礼物送给了这对夫妻,以仆人的姿态继续纠缠着雅各比,并且悄悄垂涎着莎哈诗。而莎哈诗就利用这对滑稽兄弟对自己的迷恋将他们玩弄,周旋于两人之间。但结婚后,雅各比发现莎哈诗其实并不会弹钢琴,并且执着于食物、手工和一些生活琐事。很快,雅各比便对这段充满世俗气的婚姻感到厌倦,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莎哈诗,想要和老朋友雷弹头回到过去的时光,而这时的雷弹头却对生活有了新的想法。 2017年底,《雅各比和雷弹头》这部关于三个小人物的故事,被王子川导演改编成独角戏搬上舞台。接下来,我着重讲一下王子川导演的二度创作手法。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导演对该剧叙事结构的调整。 王子川将原来以时间发展为线索的顺叙叙事,变为了由两条不同人物构成的多线叙事。先以雅各比视角讲述故事,再以雷弹头的视角去叙事,而故事里的莎哈诗则变为二人眼中的侧面人物。这样的结构不但清晰全面的展示了每一个人物的心理动态,同时也对原剧作进行了提炼,将着力点放在了两个无所事事的男人身上,强化出虚无、孤独的故事内核和主题思想。 其次,我们再来看一下导演叙事方式的改变,我们可以称它为“口语化过程”。 原作中一句一句的对话被导演改成说书式的独白,这种改编非常考验创作者对语言的把握——如何精准的提炼原文、如何在精炼的同时保持行文风格的一致、如果把握语言的节奏,这些对于改编者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到本剧的翻译者黄纪苏老师,这位戏剧翻译界的权威人物非常完美的将最初由希伯来语写成的剧本翻译成带有极强北方语言特色的文本(当然,从希伯来语到中文,中间也是经历了其他语种的过渡)。黄纪苏的翻译,首先完成了“中文口语化”的第一步,而王子川导演的二度创作又是在文本中如何提现的呢?我们可以看一下这部戏第一场到第四场的部分视频。 这是导演对雅各比登场这一段的改编,通过原文本和视频的对比,我们可以看出很鲜明的特点——场景描述概括化、内心动态富足化。 导演用非常简略的语言“雷弹头就坐在阳台上,给我倒了杯茶,我说我不喝,然后他就要去拿牌,我说我不玩”,简单两句就将第二场所有的内容表达完整了,地点、情境、人物行动都十分清晰,接下来的独白也是跳跃式的浓缩。 这种表达方式在这部戏的舞台文本中非常多,我们可以看到导演将原剧本完全拆解、重新拼装,有很多语句是调换了场次的。再深入些研究,我们甚至能发现,导演将汉诺赫?列文《安魂曲》《俄亥俄小姐》中的部分台词都挪到了该剧中,集中地表达了导演在当下情境中想要表达的意境。这也使得全剧虽然做了大胆的改编,却依旧很好的保持着列文剧作中浓浓的个人特色与基调。 第三、我们再来看一看导演在二度创作中是如何传达出的原著内涵的。 在谈到《雅各比和雷弹头》的思想内涵时,作品特色时,我们要先了解一下作者的思想。 汉诺赫·列文的一生经历中充满战乱与动荡,以及20世纪带给所有犹太人的沉重影响。我们纵观列文一生的作品,可以看到他著作里“死亡”所占有的比例以及引发出的虚无感和孤独感。他最为人所熟知的经典《安魂曲》就是讲述了不同的几个人在面对亲人离世的状态。 在《雅各比和雷弹头》这部剧作中也有同样气质的表达,这次我们抛开文本,来看一看王子川导演在舞台上是如何完成这一主题传达的。 看了这段视频,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感受到尾声里落寞的气息。相比于贝克特面对一切尘埃落定而又无法撼动的事实时的虚无感,列文更着重于探讨虚无的发生。在列文众多的作品里,无论是死亡还是抛弃,其内核都是“分离”,这种分离所带来的虚无是列文在他一生经历中所提炼出的创作主题。《雅各比和雷弹头》这部作品中,原著所传达的“依赖”与“分离”,“孤独”与“焦虑”,通过王子川导演的二度创作,都非常清晰的表达出来。 原作中,雷弹头纠缠雅各比,将自己当作新婚礼物送给雷弹头这一情节,王子川导演是如何处理的呢?他将把自己当成礼物的雷弹头变成了一只猫。这真的是精巧绝妙的设计。这样一种物化的形态,鲜明、精确的表现出雷弹头这一人物的性格内核——强烈的依附性,这种依附感强烈到已经不再是人类该有的形态,而是宠物。他的生存,无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都是需要强烈依附于他人才能完成的,他无法面对分离、独立和孤独。仅凭这样的一个处理,该剧就已经超越了很多改编剧和复排剧的高度。 这个戏里没有太多舞美,全剧的视觉营造全靠灯光和烟机,这很符合全剧“孤独”的气质。空荡荡的舞台,仅有一个表演者。这样一种表演方式,会让我们想到小时候玩的过家家,我们也是用最简单的几个布娃娃就完成了一次“演出”。其实我们内心的小剧场就是这么简单,《雅各比和雷弹头》中的这一点很值得我们作为创作者时去思考。 一台戏所包含的种种内涵、思考、意境都需要每一个人切身去感受、去体会的,就像王子川导演在演前谈到该剧时所说的:我看到的,列文想表达的就是孤独,雅各比所面临的生活困境,也是大家都有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拿到舞台上,可以让大家释放集体的焦虑,稀释掉本身的焦虑感觉。这也告诉大家,面对孤独、面对困境可以不绝望。他一再强调:不过多的解读,而是精确的服务列文。至于观众从中得到什么样的感受,那是需要自己去思考的。 主持人规定的时间还没用完,我下面再谈一谈近几年经典剧目的复排与改编。 现在市面上有大量的经典剧目复排作品,包括2015年赖声川导演复排的意大利经典喜剧《一仆二主》,去年争议很大的孟京辉导演作品《茶馆》和西安导演李垚复排的《哈姆雷特》,还有今年年初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上演的《玩偶之家》。在这些各式各样的复排中,符合我心中复排标准的戏真的是很少很少,这也是我极力推荐《雅各比和雷弹头》这部舞台剧的原因。 我们看到太多修改一下舞美就结束的复排作品,其中很多在视觉上都格外现代、十分先锋,但在我看来,这只是创作者的讨巧、偷懒。 一个剧作值得拿出重新演绎,一定是因为有它的现实意义,或是我们对这部经典作品有了全新的解读和看法,或者就像《雅各比和雷弹头》一样,找到了全新的讲述方式,让其内核更加鲜明。而这些新的表达一定是全方位的,是综合,是在文本、人物、舞美呈现方面都有所突破的。如果我们的复排,仅仅只做到了舞台视觉的创新,而在思想内核上毫无变化,那么我只能把这样的作品当作是一个舞台装置艺术,而非戏剧作品来看。 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感受和看法,还希望以后有机会与大家多多交流。
最后修改于 2020-05-12 14:22
阅读(?)评论(0)
|
||
评论
想第一时间抢沙发么?